1、 这日一大早,天便阴测测的。不一会儿又彤云密布、寒风呼啸,到得晌午,院子里更是一片昏暗。忽然听见一阵淅淅沥沥,原是豆大的雨滴夹着雪籽,打在房顶乌瓦上,叮当作响。 伏侍卢三娘的丫头春杏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鲫鱼豆腐汤,搁在拔步床外边的木柜上,坐在踏板边沿,劝道:“小姐,灶间炖了鱼汤,加了芫荽,这鲫鱼的刺都煮化了,汤汁奶白,豆腐又嫩又滑,姑娘起来用一碗罢。” 卢三娘躺在绿地牡丹花绣曲水纹的织锦被里,闷不吭声。 春杏小心翼翼掀开锦被一角,还没说话,卢三娘伸出一只纤细的腕子来,小巴掌拽住被子,往里一扯,人也往床栏那头滚了一下: “哼!” 春杏叹了口气,卢三娘脾气犟,又是太太苏氏膝下唯一的一个亲生闺女,下人们平时都争着抢着奉承这位三小姐,无人敢同她高声讲话。眼下卢三娘耍脾气不肯吃饭,春杏也无法,鲫鱼汤仍旧放在房里,一径出房门来,想去正房找苏氏讨个主意。 才出了小院,迎面却见金蟾扶着苏氏,一主一仆,摇摇摆摆走了过来。 苏氏是卢老爷续娶的继室,湖广省安陆州长寿县人,今年三十八岁,不算年轻了。她头戴一顶银丝髻,鬓旁簪一朵拳头大茄花紫绢花,挑着一枝银镀金寿字扁簪,身穿一件藕丝褐漳绒滚边富贵不断头纹茧绸袄子,下着一条佛面金细褶棉裙,见春杏出来,便立在抄手游廊当中,细声细气问道:“三娘吃了甚么没有?” 春杏低头答道:“水米未进。” 苏氏脸一沉,金蟾在一旁道:“这都整整两日了,一点吃食都不用,连水都不肯喝一口,小小年纪,怎么熬得住!太太,不如先依了小姐,等老爷来家,再理论这事。” 苏氏素来脾气温和,极少发作下人,此时却皱眉冷声道:“休得心软!小小人儿,还没门槛高呢,就学会使性子闹绝食了,若是这一回依了她,以后还不得闹翻天去?且看她能犟几天!” 说完,心中愈发焦躁,也不去看女儿如何,便转身回了正院。 卢家大门的门槛确实高,下人们抬箱笼进出时,先要铺上几条木板,才能通过。但卢三娘今年已经六岁多了,虽不算细挑颀长...